冬至到了,天越来越冷,是陕南农家杀猪烤酒迎接农历新年最忙的日子了。
杆杆已发酵一周了,掀起木柖上簸篮,挂挂酒酿子的稀稠。烧起大锅,架上酒甑子,匀匀地撒上酒糟,安好酒溜子,舀满顶锅水。稍许时候,酒溜子口滴滴答答,清亮水珠亮闪闪地滑落下来,慢慢连成线。过会儿,流成一股清泉,水汽向上蒸腾着,酒香四散开来。
新酒烤出来了,装在坛子里,还得封上个十天半月,让它静下来再酿酿。
猪!已经饿了一大早了,还在圈里狠劲地嚎叫。这时,主家的妇人已经跑到远远的地方,心还是软,怕听到这声音。匠人摆好了家什,上来几个好劳力,把猪按在条案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桩大事就利索了。
杀好的猪肉被砍成一条条。过年用的,挂在背阴透风的地方。其余的用盐和花椒拌它个一模糊,淹在敞口木盆中发酵许日,取出来晾上两天,再挂在火塘上,让时间的烟火和它慢慢细兑。
至于那肉囔囔的胖猪腿,风晾时日。除夕前几天就取下来,在淘米水中泡软,刮洗干净,连皮带骨剁成拳头大的块,烧开水煮去血沫,与新挖的九眼红藕一起装进吊罐里,添上山泉水。火塘中的青冈木疙瘩,不大不小的红火苗,不远不近地燎着黑黢黢罐底。在冷湫湫漫长的冬夜里,吊罐中的猪腿和红莲咕咕嘟嘟缠缠绵绵……
天亮了,满屋子都是猪腿藕汤的香味。肉块皮粉肉红,骨肉分而不离,又软又滑,肥而不腻!粉褐色藕块,咬一口拉出长长的丝,软糯绵甜。这粉汤么,又稠又黏,喝一口,莲的清香和肉的浓香混合着从上腭直冲脑门,一股温暖会从丹田向全身荡漾开来。
满满舀上一大勺红藕汤,浇在雪白的大米饭上,汤汤菜菜和肉肉,唏哩呼噜吃下肚,您会记住这年。年就是回家,不管有多难路途有多远;年就是朝圣,不管故亲走了多久,恩情不会泯灭,思念到永远;年就是团圆,尽孝不待时,和父母和和美美在一起,让他们的温情和牵挂有回声,温暖他们慢慢老去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