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初中专”毕业生。在那个年代,考入“初中专”可以说不亚于考上大学。有人说:“初中专”就像早产的婴儿,还没有充分吸收母体所供给的营养就提前降生了。也有人说:“初中专”就像还没有成熟的庄稼,在颗粒饱满之前被提前收割了。不论怎么说,那是时代的产物,存在的就是合理的。
我是从当时的耀县阿堡寨中学(毕业时更名为耀县下高埝中学阿堡寨分校)初中毕业的,阿堡寨中学设有初三两个班,大约一百多个学生,那年的中考全分校共考上5个人,“初中专”和师范生是一个分数线,我幸运地被“初中专”录取了,而其他4个人则全部被铜川师范录取。当时我总觉得“初中专”比师范生更有优越感,但如今看来却恰恰相反,究其原因,从时间和经济上对比,师范生学制3年比“初中专”少了一年,因此,师范生早拿一年工资还多一年工龄,师范生学费和生活费几乎免费,“初中专”则要承担少量的学费和生活费;从学习内容上对比,“初中专”的课程设置侧重于专业基础课和专业课,而师范生则侧重于文化课。两厢对比,我不得不感叹“还是师范生好啊!”

我的“初中专”母校地处西安市南郊陕西广播电视发射塔南侧。因为是一所新设立的“初中专”学校,我们学校的老师大多是大学刚刚毕业不久的年轻人,和我们的年龄相差无几。因为彼此年轻,师生间便跨越鸿沟而无代差,和谐相处而不乏激情,想想那是多么美妙的师生关系啊!
学校年轻老师众多,印象最深的当属我们的班主任元德宝老师和教语文的李丁老师。
元德宝老师因其班主任职责所在和我们的接触最多,其帅气的外表在渊博的学识笼罩下自带光环,深受同学们的爱戴。他既教给我们知识,又教会我们生活。课余时间,他教我们跳交谊舞,教我们学唱歌,给我们讲国际国内大事……他使我们这些少小离家的心灵得以安抚。也许因其“渊博”,他在我们毕业不久便荣调陕西省委党校工作了。多年前,他曾受耀州区委党校之邀来耀授课,不巧的是我那几天刚好出差在外,与元老师在耀相逢失之交臂。

李丁老师则是一位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诗人气质的人。曾记得在他的语文课上听得最多的是他讲解的诗词歌赋,他朗诵诗词时那种疯狂、那种痴迷、那种近乎歇斯底里的形象,深深地刺激了我们的文学细胞,引导我们走上文学之路。因此,在他的“手下”聚集了一帮文学青年,我也名列其中。
李丁老师的语文教学常常有一些与众不同的方式。记得有一年清明节前夕,在语文课上,他突然要求大家以清明节为主题即兴写一首诗歌,并要求下课前完成。短短的四十多分钟,大家又毫无思想准备,这一要求大家都觉得难度很大,我也硬着头皮写了一首题为《一束含泪的白玉兰》的诗歌,好歹在下课之前交稿了。结果,出人意料的是我的诗歌被评为优秀诗歌,并入选学校清明祭扫活动的诗歌朗诵。
对于这样的作诗方式我是带着疑惑在一次和李老师的交流中得到了答案。李老师说,写作是与灵感密不可分的,即兴写作激发出的灵感往往可以产生鲜活的新意,同时即兴写作也是一个人文学功底高低的试金石,只有灵感与功底的有机结合才能写出好的作品。听了李老师的话,我对他的语文教学更为叹服。关于文学灵感,我不敢说我天生就有,我感觉我是被李老师的教导激发出了一些灵感;关于文学功底,我自以为自己还有许多优越感的,因为,从我上小学开始写作文起,我的许多篇作文都是被语文老师当做范文在课堂上赏读的,这让我曾经多少次引以为傲。

我曾多少次幻想假如我当时不上“初中专”的话,我一定会考取一所文科类的名牌大学。然而,这种假设自然是毫无价值可言的,现实告诉我,我只是一名“初中专”里的工科生,曾经经常沉浸在深奥的数理化之中,那些《工程力学》《分析化学》《岩相学》《高等物理》《高等数学》《硅酸盐》等等课程,严重阻碍着一个文学爱好者向文学殿堂迈进的步伐。
随着学业的逐步推进,专业课占据了我的主要精力,文学之类我就无暇顾及了,我知道,在个人毕业去向未卜的情况下,文学只是爱好,学好专业课才是正道。就这样,一朵文学之花在花蕾还没形成之前就凋谢了。
也许是偶然,在学校举行的建校N周年庆典大会上,我的一首韵律诗被改编为快板在庆典大会上表演,一些经典语句在全校师生中津津乐道,这让我也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本已对文学偃旗息鼓的我又对文学有了新的憧憬。之后,在学校举行的一次演讲赛上,我踊跃参加,尽管发挥不佳,但也取得了“三等奖”的成绩,记得当时的奖品很简单,就是一本书,书名《花之寺》,作者凌叔华,尽管三十多年过去了,这本书依然存放在我的书柜里。

那时的“初中专”毕业是包分配工作的,我是被顺利的分配到铜川市物资局工作,几年后因爱好文字工作又调动到耀州区委宣传部(当时称耀县县委宣传部)工作。
时光如梭,岁月如流,往事不堪回首,转眼间我已“初中专”毕业三十多年了,我当年的文学启蒙老师李丁老师也早已调入《当代陕西》杂志社工作了,先后任文字总监、副编审等职,出书、获奖自不待言,因为我坚信,夜明珠放在那里都会发光。
尽管参加工作后先后上了大专、本科,但在我的生活记忆中,“初中专”的记忆是最为深刻的、美好的,是永远挥之不去的……